鹿知

“奇了怪了……”
李大宝一边上楼梯一边伸着脑袋在楼梯上找着什么，嘴里嘟囔个不停，满脸的不耐烦。“这掉哪儿去了啊……”

林涛从后面赶上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李大宝抬头看了他一眼，朝他挥了挥手又弯下腰仔仔细细的找了起来。

“找什么呢这是？”林涛一脸茫然的也跟着弯腰找起来，“钱掉了啊？”

“哎呀别烦！”李大宝把林涛往楼上推去，“我袖口一扣子掉了，也不知道丢哪儿去了，找死我了！”

“我帮你一起找？”

“快上去快上去，别给我添乱！这么屁大点儿地方还跟着起哄！”

“嘿，宝哥你真是，好心没好报啊！”林涛被噎的没话说，双手一摊只好作罢，“那我上去找老秦去了啊，您老搁这儿慢慢找。”

李大宝头也不抬的朝他摆手。林涛看她态度坚决只好离开了。

自从上次从山里回来，秦明的情绪就不太好。准确的来说是一直都不太好，最近又加剧了而已。李大宝非说这是整天死人看多了荷尔蒙失调了，秦明对此保持沉默。

但是林涛并没有感觉到有啥不对劲的，你能指望从一个面瘫脸上看出很多种情绪吗？不能。所以林涛粗神经的认为他一直就这样儿。但是李大宝态度很坚定，她十分肯定秦明的情绪波动源于方木，于是她就跟跟屁虫儿似的无时无刻不在方木屁股后头晃悠，接着她果不其然的发现秦明的情绪仿佛变得更糟了。以致于之后李大宝看向方木的目光里都带上了一丝同情——被秦明盯上的东西都不会有好下场的！看看解剖室里的那些尸体就知道了。

林涛推开门，秦明正对着个文件用笔写写画画。他好奇的往纸上看了一眼，奇奇怪怪的数学符号瞬间奸淫了他的视网膜。他怪叫一声瘫在了秦明对面的椅子上。

“哎，你干什么呢？”

“计算药物的治疗量。”

“你弄这个干什么？”林涛不解的问，“又不是药物分析师，有空算这个不如跟我出警。”

“所以说，文盲是这个社会的第六公害。”
秦明冷冷的的道，“药物的治疗量指的是药物对人体产生不良反应的剂量，而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只是临床医生用来治疗疾病的药物用量。”

林涛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还没开口就听见秦明发话了。

“李大宝呢？”

“哦，在楼梯上呢。”

“十分钟前我去检验科取资料的时候就看见她在上楼梯了。”秦明煞是费解的说，“我从来不知道局里的楼梯有那么——长？”

林涛干笑一声，“或许是魔法学院的移动楼梯呢？”他刚说完就想把刚刚说话的自己掐死了，面对秦明那副在看傻逼的表情他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跳了下去，还不忘抓把土给埋严实了点。

“呃对了，我上来就是跟你说一声，084国道靠近邻市那边的一小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一具尸体而已。”秦明不为所动的在稿纸上计算着，“什么时候需要这么大惊小怪的了。”

“嗨，也是。”林涛站了起来，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的看着秦明，“秦科长日理万机，肯定没时间管这一具小小的尸体，那我就只好去找方木啦！”

也没管秦明的脸色是不是黑了一个度，林涛继续道，“哎呀这新来的方警官就是神呐！心理画像一画一个准，上次在山上要不是多亏了他我们哪能抓到凶手啊！方木这要是当了画家，可不得把门德尔松给气死啊！”

果不其然，在林涛的激将法下秦明收起文件夹缓缓的站了起来，然后抬腿朝外面走去，在经过林涛的时候脚步停了一下，秦明的语气诚恳并且充满善意。

“门德尔松是音乐家，多看点书，不然出门总被人笑话。”

“……”

方木一早就接到了电话，084国道发现尸体，他立刻就从局里给他安排的宿舍里赶了过来。

084国道这边人烟稀少，离市中心又远。一开始司机还不愿意来，方木没了法子，他到这儿来人生地不熟的，局里的人也都不认识，除了秦明三人谁也不熟，好吧，即使是这三人也还是不熟，于是只好答应司机给他双倍的空乘费司机才勉强答应。

电话里也没说清楚具体在哪儿，方木只能硬着头皮让司机往前开，几乎是快要出了市界方木才看到警察拉起的黄白相交的警戒线。

边上停着两辆大卡车，司机摸不着头脑，但一看现场这凝重的架势心里暗道不好，警察进进出出神色凝重可别是死了人咯！谁乐意一大清早看见死人啊，晦气！司机钱都没要直接开车跑了。

尸体还在林子里没有被挪动，周边很大一块范围都被警察圈了起来，方木直接走了过去，立刻有警察过来和他打招呼。

“韩队。”

“方木啊，快来看。”韩队长手里点着根烟，看样子已经烧了一段时间了，韩队长不是老烟枪，很少抽烟，一般只有遇到头疼的案子才会点上烟。

方木走了过去，前面的一块空地就是发现尸体的地方。

韩队长一边领着方木往尸体的方向走一边和他说道，“昨晚有两个开长途的卡车司机，大概是开车开累了，下来歇歇顺便解个手，结果就在这里发现了尸体，你过来看——”

方木看向韩队长指着的地方，地上赫然一具男性的尸体面朝下倒在地上。他不禁皱了眉。“杀人抛尸。”

“对的。”韩队长吸了口烟，辛辣的味道冲的他鼻腔发麻，却意外的头脑清醒，“这儿离公路不到二十米。”

“这说明凶手抛尸的时候很仓皇。”方木平静的道，“选择在公路边抛尸，那也就是说凶手并不是在计划之下才进行的杀人抛尸……”

韩队长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停下。

“怎么了？”方木的眉头皱的更深，眼睛不自觉的看向尸体，心中隐约觉得不会如此简单。

韩队长喷出一口烟，眯着眼睛没说话，伸出手点了点尸体的方向，语气中说不出的悲凉，甚至还有一丝恐惧。“你自己过去看吧。”

方木闻言点了点头，径直走向尸体然后在男尸身边蹲了下来。

尸体周边的土地还很松软，来来往往的人留下了不少脚印，想从这里面找到什么证据大约是不可能的了。

方木眼尖的注意到男尸的后脖上有非常明显的红紫色勒痕，看上去像是有人用绳索勒杀死者，但是现在证据并不确凿，不能妄自下定论。他又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并无特别之处。

方木下意识的抬头看了韩队长的一眼，不明白韩队长为何对这具尸体有着难以言说的惊愕。但是很快，他也陷入了同样的情绪。

方木将尸体翻了个面，入眼的首先是死者的面部。

老实说方木见过的血腥的画面真不少，扒皮断肢也见过，但是这下也着实被吓了一跳。

男尸的眼睛一片血糊，干涸的血液在他的眼眶周围堆砌，眼睛的部位已经凹陷下去，方木清晰的看见碎裂眼球的残留组织还挂在眼皮上，耷拉着的眼皮似开非开。
而真正让人觉得脚底生寒的，则是男尸那原本应该空空如也的眼眶里被人用黑色的线缝上了两粒硕大的纽扣。

杂乱的针脚和缠绕在纽扣上打结的黑线混合着血液和晶状体在男尸的眼睛上替他看着这个世界。男尸的面部被人“摆”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眼皮上的黑线从眼角处向下，笔直的进入死者的嘴角，干涸的血液顺着他的下巴消失。紧绷的黑线将死者僵硬的嘴角往上拽，眼角往下拉，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从眼睛被封上的纽扣洞眼里只能看见一片黑漆漆的眼眶，血肉模糊面部让第二次近距离查看的韩队长忍不住猛的吸了一口烟，最后呛咳起来。

方木看着这具似乎无从下手的尸体，陷入了沉思。

你通过我赐予你的眼睛看向世界，而如今你的贪婪和欲望蒙蔽了它的清澈，我眉批死生，挖去了你的双眼，囚禁了你的自由与灵魂，如今你无灾无梦，无死无生。孩子啊，你猜——上帝还会不会为肮脏的你打开那第十四道门？

【鹿知有话说】
文段的杀人来源和梗都会一一在后面的正文中说明，此段最后的“眉批死生，无灾无梦无死无生”这两句话出自不才的歌曲，《我死我生》。各位可以去听听看，个人很喜欢歌词和这首歌的唱法。